[伪装者][楼诚/台丽]溯世而敛(三)

有暖气了,真好╮( ̄▽ ̄)╭

一个胡言乱语的我


幕三


虞姬将剑送还入剑鞘,跟其他人说时候不早了,让她们都回去休息。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离开,虞姬走在最后面,目光似有意若无意地扫过明诚和明台所在的方向。

“她看见我们了。”明诚沉声道。

明台呜呜呜了好几声,明诚这才记得自己还捂着他的嘴,连忙松手,“抱歉啊,明台,不是故意的。”

明台被憋得脸青白一片,脚下倒是麻利地跳开一步,“阿诚哥,你这是谋杀!”

明诚斜睨他,“你一个血族怎么会被闷死——我说,虞姬看见我们了。”

明台又被吓了一跳,话说他今天总是被吓一跳,“不会吧,怎么可能?”

就他俩这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装扮,要是被虞姬看见,明台想,她准保提剑就劈,怎么可能跟没事人似的?

“赌不赌?”明诚摸摸兜,还没等他摸出什么能被当作赌注的东西,虞姬又转回来了,手里依旧提着两柄宝剑。

想起哄的明台立马噤声。

虞姬在院子里绕了两圈,顺手折了枝桂花拿在手上,凑到鼻端闻了闻。

明台眨眨眼,手掌捂住嘴巴小声道,“阿诚哥,我看她不像是有看见我们的样子?”

虞姬清晰地冷笑了一声。

明台立马慌不择言,“啊啊啊,这里是哪里啊我们不小心迷路了没有恶意!”

明诚扶额,迷路迷到咸阳宫,谁特么信啊?

虞姬果然不信,扔了桂花枝,提着双剑,巴掌大的小脸跟结了冰层冰似的,黛眉倒竖,“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妖法?”

“妖法?”明台愣住,怎么忽然就妖法了?充其量也就是穿的古怪了些吧?

明诚倒是立刻反应过来,虞姬肯定是询问过刚刚那些女孩子,确认只有自己才能看见他们,便把他们当做使了妖法的妖物。不过她纤纤女流,见了妖法居然不怕,还提着剑找上门来,真不知该说是胆子大还是鲁莽。

虞姬久久得不到回答,眯起眼睛,竖起剑锋直直指向明台,“你们到底何人?要是对大王不利,小心我剁了你们!”

这话说得真有于曼丽风格,尤其是剁人,太特么有气势。

明台怀念了一秒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来剁啊。”

明诚立刻后悔自己这次没能及时捂住明台,不管这小少爷看没看出来,他可是看出来了,虞姬手里的雌雄双剑正是鼎鼎有名的干将莫邪剑。名器有灵,能被虞姬抓在手里恰恰证明了虞姬有足够的本事配得上这两柄剑,明诚一点也不觉得只懂一点西洋剑的明台能是虞姬的对手。

为防止自家小少爷真的被剁了,明诚抓着青瓷护在他身前。虞姬见了青瓷眼前一亮,“刀客?燕赵遗族?”

青瓷是唐刀,刀身狭窄细长,刀口却极锋利,严丝合缝地收敛在刀鞘中,纯黑刀柄上缠着血红丝绦,跟秦朝流行的刀型大相径庭。明诚反手持刀,拇指抵着刀柄上的吞口,无声无息地将青瓷推出一寸。

类冰似玉般的天青色,刀脊上却布了几块锈红,美却又杀气腾腾。

明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自燕赵之地。被锻造出炉时青瓷尚不具有灵识,灵识将开未开时的记忆也十分模糊,回溯记忆最早的源头竟是在战场上。


如血夕阳在远处群山的幢幢阴影中逐渐沉没,最后一缕余辉在刀脊上跳出一个悲怆的音符,粘稠的鲜血从刀锋上滚落,摔在随风满地走的黄沙里,成了赤红的一点。

横刀被刀主抓在手里,他们脚下是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山,山谷里则横七竖八遍布死尸,塞满河床。殷红的液体代替河水沿着不知干涸了多少年的塞北㲿水河道缓缓向西而流。

断戈沉默,死尸无声,唯有西风狂暴,扯得漆黑军旗猎猎作响。

青瓷的刀主不过十八九岁,迎风而立,甲胄浴血,用刀撑着半边身体,回头对同伴道,“小殊,我们赢了。”

他的同伴上前一步,抓住他持刀的手臂用青瓷遥遥指向东方一片黑压压的建筑,“嗯,景琰,赤焰必胜!”

他们身后,千军万马声动如潮。


明诚摇头,将这些莫名其妙浮现出的古早记忆重新扔回脑海深处。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回明楼和飞机上的其他乘客,至于青瓷究竟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委实不重要。他开口却不知该解释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们并没有恶意。”

虞姬显然不信他们,提剑,谨慎地向左走五步,又向右挪四步。她的身姿轻盈,让明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于曼丽跳的探戈,铿锵有力又不失女儿家的妩媚。

“恶意?这要取决于你们的来意。”虞姬刷地挽个剑花,剑尖直袭明诚双目之间。

这一剑没等剑势变老就被迫停住。

明诚没拿刀的那只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稳稳地夹住剑锋。不管虞姬怎么用力,剑都似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虞姬皱眉,幸好她用的双剑。

她心思一动,明台立刻也跟着动起来。

明台在冷兵器上的造诣不如她,更不如明诚,但他胜在血族的眼神更好、速度更快上,所以有了准备的他理所当然地更早一步拦住了虞姬的另一柄剑。

他徒手握住雌剑莫邪的剑锋,手掌被划破,血顿时顺着剑锋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

即便是吸血鬼,血也是红的。

虞姬的眉毛轻轻地皱了一下,仿佛两柄浓密的小刷子,跟她手中两柄剑一样冰冷刺骨的目光自整齐的睫羽下凌厉地刺向明台。

明台的心里有点儿酸,还有点儿涩,因为于曼丽从来不用这种陌生的、敌意满满的目光看他。

莫邪的剑锋割裂他的皮肤,伤口正缓慢地愈合,明诚见了忍不住皱眉。血族自愈能力强大,这样的伤口几乎是眨眼间就会消失,可不知为何,明台手上伤口愈合得出奇的慢。

是干将莫邪剑的特殊能力?还是溯世图自成洞天,对闯入其中的人横加约束?若是第二种……

明诚不敢再往下想,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理清头绪,于是只好速战速决。

屈指轻叩干将剑锋,也不知明诚用了什么方法,虞姬只觉干将上传来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竟怎么也握不住剑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

明台下意识地松手,剑锋擦着他的手掌掠过。

虞姬向后仰倒,如同风中一朵无所依凭的小花。

明台去拽她,却觉另一股力道自她手臂上传来,拉扯着他一起向前倒去。

他应该甩开虞姬,可他又无法甩开于曼丽。

明诚抓住明台手臂,却同样被莫名的力道带得向前一跌——

这一跌恍似跌进了没用尽头的深渊,周遭世界如同倒影在如镜平面中的虚影,他们则是砸碎平静表面的石子,噗通一声后是悠长到接近永恒的跌落。

水面很快恢复平静,几朵小小的桂花打着旋飘落到地上,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过一场三人主演的僵持与对峙。

唯有石子,不知再着陆时又是何夕。


再睁眼,天翻地覆。

明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场景,很明显这是一顶帅帐。主帅的位置高高在上,宽大的椅子上铺着一整张虎皮,下首众将坐席依次排列,可以想象议事时是何等庄严肃穆。可此时,出来主帅位上端坐着重甲加身的盛年将军外和立于他身后的红衣女子,整座帅帐竟空无一人。

刺骨的北风卷地,帅帐外夜色暗沉,婉转凄楚的楚歌声从不知名的远处幽幽传来。

明台觉得这场景眼熟得紧,却又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唯有一颗心止不住地向下沉,仿佛马上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

明诚从后面压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四面楚歌,霸王别姬。”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掌下的肩膀猛地一颤,肌肉顿时紧绷僵硬。

明台沉默,他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项羽和虞姬的身上,直到虞姬为她的大王斟满酒觞,提了双剑再起剑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道,“阿诚哥,我不是项羽,对吧?”

“你当然不是他。”明诚更用力地压在明台肩膀上,似乎这样就能稳住明台那颗乱跳的心,“哪怕项羽真的是你前世,你也不是他了。”

明台哦了一声,他的目光追随着红衣的虞姬,她的剑舞一如既往的惊艳,可他看着只觉内心酸楚铺天盖地袭来。

最是人间留不住,红颜辞镜花辞树。

高居堂上的项羽将觞中烈酒一饮而尽,合着剑舞的节奏敲击着桌案。每当庆功宴上他豪饮至酣畅时总喜如此,咚咚声好似他出阵前的战鼓鼓点,催得人热血沸腾,但今天他敲着敲着忽又潸然泪下。

西楚霸王恨天无柱、恨地无环,如今行至绝路,竟连深爱之人都无法庇护。他恨啊,可是又不知道该恨谁,茫茫然环顾四周,举目无人,所倚重之人皆背他而去,唯有虞姬不离不弃。

他和着泪,执箸击觞,放声长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若奈何?”

虞姬舞罢,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定定瞧着项羽,“大王莫要心灰,江东尚有无数楚国儿郎愿随您再争沙场,复我楚人荣耀!”

“那你呢?”项羽扔了竹箸,“你可愿随我突围,东山再起?”

虞姬仰头,腰身纤弱,却如劲草般任你北风再烈也摧折不了半分风骨。她顺手一甩,干将脱手而出,哆地一声刺入帅帐中承重的粗圆木柱。

剑柄上的流苏兀自颤抖,她却上前一步,仰视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如今大王突围在即,虞姬只是个累赘。如果有来世,不,生生世世,虞姬都愿随您再争沙场,不离不弃。”

她削金断玉般说得坚决,莫邪剑却已已横在颈间,雪亮的剑光映得她发鬓脸颊皆是千年冻雪般一片惨白。


“曼丽!”明台大叫一声,想要上前,却被明诚一把拉住。

后者想他摇摇头。

明台瞬间泄气,这只是一段前世的幻影,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项羽瞬息间反应过来,想阻止却终究晚了一步。他目眦尽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姬横剑自刎,刺目的鲜红自她纤细的脖颈间喷薄而出。

虞姬纤弱的身体缓缓跌落,宛如暮春时节的落花,轻轻地落在迟了一步的项羽怀里。

她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细细倾诉,可血珠滚落了一身,濡湿了她的红衣,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慢慢地闭上眼,终究是一字未吐。

项羽痛哭,可又有什么用,逝去的永远都挽救不回来。


楚歌声渐渐远去,世界则如倒影入万花筒般重新开始旋转。

明诚心知虞姬已死,于曼丽的前世便已告一段落,他和明台正被溯世图拉扯着要坠入另一个人的前生。

包裹他们的七彩流光自远处开始逐渐散去,如直插天际的嶙峋独峰突兀跃入眼帘。

明诚认出那山峰的刹那,自反方向忽如其来一阵怪力,扯着明台向流光更浓的另一侧跌落。

明台和明诚全然没料到会突生变故,一个没来得及拽,另一个只来得及叫了声阿诚哥便如断线风筝般消失了身影。

明诚同样被甩出那团流光,坠落在一片湖畔浅滩上。

他抬头,只见池水澄澈,水中草荇交横,近处苍翠群山绵延不断,远处孤峰耸立,直插云霄。

旦山北,寒江尾。

暮峰南,暑池畔。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明诚扶住额头,他竟回到了青瓷记忆源头的琅琊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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